散 步

吃过晚饭，稍稍休息了一下，我们便出门了。

散步的路线是从法庭出门，沿着酉水河边的河堤向上游走一段，然后上公路一直走到上洞坪小学，从上洞坪小学面前的铁索桥到河对面，随后又沿着河边的公路向集镇方向走，再过沙道沟大桥回来。全程差不多六公里，如果走得快一些，只要五十几分钟，是一个长度很适宜的散步旅程；而且一路过来，有山有水，有花有木，饭后走一圈，既可以锻炼身体，也可以放飞心情。

但是我却走得少。去年的时候曾经走过几次，那时我还在复习，心里十分焦躁，边走的时候还边听音频课件。一趟走下来，真是浑浑噩噩，课也没有听好，路也没有走好，对于这个过程，并没有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。加上我从参加工作以来，实在是散漫惯了，也并没有保持良好的锻炼习惯，任由身体虚弱，肌肉萎缩。而且天气也并不是很好，虽然已经是三月，但是总没有几天晴朗的，今天也很阴沉……其实我不是很想去，因此我给自己找了这么多的借口；但是我知道只要天气适合，我们可爱的“小熊”都是要走的，而今天只有我和他两个在法庭，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吧！因此，尽管我找了很多借口，最后还是只得下定决心走一趟。

不管如何，我们还是准时出发了。我们保持着固定的频率，不快不慢地走着。不时有散步的人从对面走过来，我们都沉默着，侧过身来，以便我们能够在这狭窄的河堤上擦肩而过。散步的既有老人，也有孩子，当然，更多的还是青壮年，他们悠闲地走着，一路看看河堤下面的河水，对岸的树木，再远处的山峦。他们面容大都显得平静，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从容的神态。是的，我想他们是在享受着生活，享受着这春天的时光。

我之前还刻意地保持着步伐，担心自己会在中程之后出现体力衰减、跟不上“小熊”的情况，但是走了一段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：我自以为我已经散失殆尽的力量还有，我的机箱里还有油。我双脚踩着大地，感受着大地的厚实；我双脚迈着步子，感受着春风的轻柔。是的，我不再像十年前那样，总以为自己身体轻快得只要能够再用一点力，就能够飞起来；但我也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，自觉已经跑不快了、跳不高了，甚至连走都走不动了。力量在缓慢地充实，而尤其令我感激动到的是：我的内心也在不断充实。

比我想象中要快，我们到了铁索桥前。迎面走来了几个小孩，还有他们充满生机的喧哗；迎面还吹来了一阵轻风，还有阵阵飘散到遥远的天边的清香。其实，之前我就看到了，知道这几个小孩是从铁索桥边的小路上走来的；我也知道这阵芬芳的轻风是刚刚经过那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。油菜花，这种无处不见的花，似乎并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瞬间和生动的印象画面。它每年都会绽开，而且一开就是一片，连绵不绝，从这块地到那片田，从这座山到那道坡；它每年都会凋谢，然后结出我们都熟悉的油菜荚，里面裹着我们都熟悉的油菜籽。虽然它的芳香令人沉醉，它的色彩令人炫目，但是它每年都会绽开，每年都会凋谢，似乎并不值得我们多赞叹一句。但是今天我却觉得它格外的美，它们都格外的美！它们是朴实无华的，但却也是别具风姿的。它们就是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乡村女子，不是国色天香，不是魏紫姚黄，但是她们点缀了这个世界，保证着一个种群的繁衍延续。

在不觉间，暮色慢慢地从天空笼下来，从地面浮上来，前面的集镇已经开始闪烁着零星的灯火。我们已经来到了对岸，一路前去，路外河上，间或有几株垂柳。垂柳尚还没有变绿，可能它们还没能够挽留住经过的春风。垂柳之上，是高旷的晚空；晚空之下，是苍茫的远山；远山之前，是沉郁的春湖。这一片湖泊，是在前面筑起的拦水坝拦住了从白水、从辽叶来的溪水，积聚而成的。河变成湖，水也由湍急变得平缓，由喧腾变得沉郁。水面如镜，倒映着晚空之下的远山，和对岸浓密的树木，还有树木之后的楼房，以及楼房边的花木。但当我从那稀疏的柳枝中看去时，却看到在这湖面上，一叶扁舟在这琉璃一般的湖面上缓慢滑行，弄起层层涟漪。扁舟之上，是一个老人手持长篙，在缓慢而自如地撑船。这一切，就是一幅活动的画。对我来说，像是在初见的别处，是在江南的水乡，有着我们这山区难得的深远而空灵的意味。而在岸边，则站着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女孩，用稚嫩而不连贯的话语与老人呼喊应答着，更是让这幅画有着无需描述的现实气息，又有着难以言说的绝妙风情。看到我们来到身边，小女孩转过头来，好奇地看着我们，大方地回答我们的问候；当我们离开时，她还挥着她的小手，与我们作别！

在天黑之前，我们回到了法庭。比预计的要晚一些，因为我们一路都在拍照，想要留住每一个瞬间，每一个画面。原以为这样的天气里，即便是在春天，也并没有什么格外让我注目的美丽风景；但到外面看看，才知道令人心醉的美好无处不在。坐下来，我丝毫不觉得累，反而觉得浑身轻快。在走之前，我以为我已经走不动了，更以为我已经完全厌倦出去走走了；但回来之后，我才明白：我还向往、还憧憬着很多很多……

(作者：田伟)于二〇一七年三月二十五日凌晨两点